時間在林麗玲的繪畫中也是一種明顯的物質,具現於煙頭裊繞而上的煙霧中、水龍頭流洩而下的水流中、或者竊竊私語的定格中。她的畫作所掌握的時序滿佈私密的烙印,引領我們進入一種主觀時態的層次。而絕對就是存在於畫中的這種時態特質,如雕塑家一般,由粉彩般的汞粉所形塑出的背景,快速地引領我們自形塑的影像抽離出來,轉而注意畫面上豐富的素材。
在她所有的畫作中具有一種寧靜、私密並纖細的氛圍,我們必須輕柔地漫步其中。這些景中的人物都有著單純的姿態。而構圖通常集中在畫中帶著失焦眼神的人物。而除了他們雕塑般的肢體,他們慣有的空洞表情則讓她的繪畫帶有一種強烈的抽象感。她畫中所有的人物,統整出一種奔放、源自於想像力的構圖 。她天真的手法、夢囈般的主題,就像是盧梭(Douanier Rousseau)、巴爾蒂斯(Balthus)和畢卡索的綜合體。
而藝術家的執著就在於創作出某種相當個人、自主的東西,獨立於學院派一貫的醜陋之外,與官方藝術的潮流有所區隔,並自絕於當前充斥著巴黎藝壇的「支架-張面」(Support-surface)的支流之外。而藝術家隨著自我的慾望,取材自差異甚大等不同時期的靈感,重組出一段更為混沌的故事,因此它的張力是源自於這種混雜性及不同風格的影響,從馬格麗特的超現實主義、文藝復興時期的肖像畫、乃至於畢卡索或巴爾蒂斯。以一種英雄式的作為,她的畫作試圖透過一種獨特的方式依附在落伍的傳統之上,其中也包括軀體形態靈感的來源–畢卡索。林麗玲的畫作毫無疑問地舉出了如下的問題:在史上的那一刻藝術家必須開始她自我的故事?難道每一位藝術家不正必須在主流的歷史之外創造出他自己的歷史?可是那一段歷史又是他必須追隨的,尤其當他不是來自於一個西方的國家?而更令人敬佩的是林麗玲在亞森堡學院求學時是做裝置藝術的,她從一開始就試圖融入法國這雄偉的當代藝術川流中。因此放棄這段主流的歷史,也就如同放棄在主流藝術市場中的競賽,並與這個國家傳統的展演空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。儘管如此,林麗玲肯定地說到,那時選擇一種永續性的創作與工作模式是決定她投身繪畫的結果,裝置創作是需要許多條件的,一場展覽、一個場所、一個日期,因此並不能滿足她每日創作的慾望。這種本質上無法依附在一段清楚明膫的藝術史上,卻正也呼應藝術家這段移居它鄉的生命歷程。這種後現代式的轉折點也具現她退居到工作室中,在冥想中,在保護的空間中,在巴黎內部一塊自主的空間中繼續創作的決定。在其中她可以畫出一段個人軼事的場景,並隨心所欲地回顧過往的神話。身體與情境是屬於西方畫派的,但是它們有足夠的深度可以讓大多數的人理解。而林麗玲的創作並不針對某些特定的人物,而是每個私密的個體。她所畫出的寧靜深藏一種抽象的張力,邀請著每位觀者主觀地在她的畫作中看到自我。